♈对话时秋云｜他们都是景德镇的罪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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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历史其实很有趣儿，若没有趣儿，只怪你看不出其中的趣儿，只怪你写不出有趣儿的历史。　　但最悲哀的莫过于，你根本看不到某段文字历史，因为当时的官府一把手压根儿就没有组织人编写该编写的历史！　　历史有多么重要，相信不是白痴都知道。　　如果说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，那么官方不修历史就是罪人。　　浮梁县从宋元明清到民国完蛋，一千年多年来一直管辖景德镇，浮梁县的历史当然包含了景德镇德的历史。我要问的是从1870年-1949年4月29日的历史，将近八十年，浮梁县都修了些什么史呢？　　据查，清朝最后一次篡修《浮梁县志》，是在同治九年（1870年），由知县胡介寿篡修，当然也请了浮梁县一些有文采的士大夫级别的人来帮忙，花了八个月编成了稿子，可惜未刊行，现只有3册，残存卷十一、卷十四、卷十八、卷十九、卷二十、卷二十一　　民国二十六年（1937年）版的《浮梁乡土纪略》，按方志体列编排撰写，现在也有残缺。　　从1870年到1949年，浮梁县八十年的历史，景德镇八十年的历史，官方只剩下以上两种断简残编，期间多少大事要事，都化为了青烟，袅袅远逝，永无痕迹，令人不胜浩叹，这究竟是谁的责任？　　从1870年到1949年，不过弹指一瞬间，期间历史如波涛汹涌，变幻如波谲云诡，辛亥革命、大清王朝安乐死、袁世凯称帝、军阀混战、北伐、剿共、抗战、百万雄狮过大江，知县改为知事，知事改为县长，到了国民党统治后期，县长也可由专员代理。　　只有江山依旧，只有权力不死！　　又谁敢说他们是在控制权力，而不是被权力所控制。　　我在梦中，曾多次穿越到晚清和民国，穿越到浮梁县署，去采访1870年到1949年的浮梁知县、知事、县长、专员等一把手，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说自己很忙，都说自己能力有限，都说县志极为重要，都说内心深处想修《浮梁县志》。　　然而他们终究没有修，也没有组织人来修，也没有留下几行想修县志的文字。　　在梦中，他们歉意地请求我将来可否不把他们写为景德镇的罪人，我坚决地摇了摇头。　　于是，他们愤愤地丢下一句：“小子无状！” 叹息而去，刹那间，竟无踪迹可觅。　　当年他们身为浮梁县的一把手，不组织人修县志，导致浮梁和景德镇的某段历史出现文字记录的巨大空白，纵然当时没有法律审他们，可有老天在审他们，有后人在审他们，有历史之神在审他们！他们死了也无处可逃！　　他们就是浮梁历史的罪人！他们就是景德镇历史的罪人！　　我总是想起三百年前，山东淄川县以东七里许的蒲家庄，一个年迈的穷秀才，还在煤油灯下雅正他的《聊斋志异》。后人都知道《聊斋志异》是在写狐写鬼写妖，又有几人知道《聊斋志异》也是在写康熙年间的天灾人祸、为官胡作非为的民间历史啊！　　如今，每次为客人讲解御窑厂，我总会说起一个故事：“ 《聊斋》里有个故事，叫《促织》，促织也就是蟋蟀，北方也叫蛐蛐，说是大明的宣德皇帝很爱斗蛐蛐，这在明朝的正史里都没有记载，肯定是怕丢人呗。你一皇上，永乐大帝的好孙子，竟然喜欢斗蛐蛐，成何体统？但当我们走进御窑厂，走进御窑厂的官窑博物馆，你就会大开眼界，里面展示了好几种当年落选打破掩埋，又被考古工作者发掘修复的宣德青花蟋蟀瓷罐。”　　深夜难眠，北望燕赵故乡，我常常想及当年32岁的蒲松龄，被迫抛妻别子到江苏的宝应县当师爷的历史来，又禁不住朗诵起来他那时写的诗句，不觉泪如雨下：“漫向风尘试壮游，天涯浪迹一孤舟。新闻总入狐鬼史，斗酒难消块垒愁！”　　别说官方史书没修，就是修了，也会有大量的遗漏和错误，需要民间写史、需要私人写史，需要人人写史，以给予正史以补充和修正。　　而今，著名自由作家野夫，也是易中天先生最为欣赏的学生，一直提倡民间写史，一直提倡写家族史，他的小说《父亲的战争》，就是一部家族史，弥补了正史记载的很多不足，如今由他的个人自传体小说《1980年代的爱情》，改编而成的同名电影，于今年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。　　那天晚上，我正在写日记，景德镇的一个陶瓷界的朋友，打来电话，说是想好好了解一下被忽视多年的民国景德镇瓷器，可惜不知读什么史料，请我推荐几本研读民国景德镇瓷器的靠谱著作。我随即给他发了这样一条短信：“查民国期间，浮梁县政府只搞了民国26年版的《浮梁县乡土纪略》，如今只剩残卷，且束之高阁，甚难看到。兄可设法在网上选购《南窑笔记》（作者不知何许人）、向焯著的《景德镇陶业纪事》、杜重远著的《景德镇瓷业调查记》、许之衡《饮流斋说瓷》、《景德镇文史资料》（未公开发行，主要由民国期间在浮梁县政府任职的公仆，于文革后回忆口述而成，因其年老，仅凭记忆，错误之处甚多）、《浮梁县志》（冯云龙主编，方志出版社，1999年版），等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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